时不时会遇到总觉得自己皮肤里有虫子的病人，皮肤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病人却痛苦万分。有的病人为了捉虫子，把皮肤抓得伤痕累累，甚至用刀割用火烧。有的病人还会当面捉给你看。嗯，那种全身爬满虫子的感觉当真是想想都难受。可是，真的有虫吗？

01

一位58岁的女性患者，儿子和孙女陪着来的，一进门就掏出一个火柴盒：“医生救救我啊！我身上的虫子怎么也捉不完，我生不如死啊！”话音未落便失声痛哭起来。“你看，他们都不相信我身上有虫，我把虫子带来了……”我定睛一看，火柴盒里有一些针尖大小的皮屑。

这不就是著名的“火柴盒征”吗？我心里已经大致有谱了。寄生虫妄想症的患者常提供一些皮屑、棉绒、纸屑或其他标本，以证实寄生虫的存在，并常用火柴盒带来标本。

但是，要诊断寄生虫妄想症就必须排除真正的皮肤寄生虫病，而患者通常固执地认为自己皮肤里确有虫子，不会轻易接受这样的诊断。

02

我不动声色地扶她坐下，安慰道：“哦，是有些东西啊，这个得用显微镜仔细检查才行。让我先看看你身上的皮肤好吗？”

她好像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知音：“医生啊，我身上真的有虫啊！自从有一次家里停水，我用桶里蓄的水洗了澡就被感染了。那桶水好久没有换过了，我都后悔死了。我现在都不敢带孙女睡觉，怕传染她啊！”

待她解开衣服，全身伤痕累累，一道道结着血痂的抓痕赫然展现在眼前。这更加印证了我起初的猜想。再仔细看，皮肤上有不少疤痕，疤痕又再次被抓开，层层叠叠，有的地方太深不能愈合，形成了溃疡。

我问她：“这都是你自己抓的吗？

“是啊，这虫子不抓出来怎么行啊，浑身乱串啊，我有时候抓不到就用小刀掏，掏出来不少呢……”她继续喋喋不休的向我介绍着各种捉虫的秘籍。这时候，儿子也在旁边插话说：“我妈妈真的是太可怜了，平时我们都在外面打工，这次回家看到她病得这么严重，医生你一定要想办法帮我妈妈打虫啊！”

03

此时，我已经基本可以诊断了，但是要说服患者和家属并非易事。我必须让她去做检查，看起来比较高大上的检查，而且程序比较复杂。不为别的，只为让她觉得医生是认真负责的，她的病不光医生眼睛看过，还是经过最先进的仪器检查过的。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让她信服。于是，我让她验了血，做了皮屑的镜检和超声检查。这真心不是过度医疗，因为让这样的病人相信自己皮肤里没有寄生虫实在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这检查的过程本身就是治疗。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她拿着检查报告回来了，全部正常。她一脸狐疑：“医生，咋就查不出来呢？”这时，我才慢慢跟她分析。第一，没有自己长出来的疹子，能看到的全是你自己抓出来的或者用刀挖出来的伤痕；第二，全面的检查也没有发现虫子，你盒子里的东西经过仔细化验证实确实不是寄生虫；第三，我相信你很痒很难受，但很多原因可能引起这样的症状，不只有寄生虫。

她还是将信将疑地看着我，不过语速开始放慢了：“那我为什么总感觉有虫子在皮肤里钻来钻去的呀？”我解释说这叫“蚁行感”，这种症状可以用药治疗，大约二十天左右就可以奏效。

我始终没敢告诉她“寄生虫妄想症”这个诊断，根据我的经验，此时她是一定不能接受的。还好她不识字，我留下他儿子简单说明了病情，并约好一个月后复诊。

后记

一个月过去了，我又遇到另外一个跟她极为相似的病人，这才想起她该来复诊了，马上给她儿子打电话联系。他已经外出打工了，很高兴地告诉我，他母亲吃药以后已经明显缓解了，过两天他妹妹会陪她来复诊。果然，过两天她就来了，皮肤上的伤痕大部分已经愈合了。

作者简介

钟华

副主任医师

卓正医疗皮肤科

钟华，卓正医疗皮肤科副主任医师，美容主诊医师。中华医学会变态反应分会青年委员；中国医师协会皮肤病分会玫瑰痤疮学组委员；非公医疗协会皮肤科分会玫瑰痤疮学组常务委员。

从事临床工作21年，接诊患者十余万人次，参编专著9部，发表论文30余篇，完成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课题两项。

擅长玫瑰痤疮、痤疮、带状疱疹等常见皮肤病和医疗美容。

专栏简介

这是皮肤科医生钟华教授开设的“情有独钟”专栏。钟，既是钟医生的姓，也是钟情、执着与专注。情，代表系列短文中的情感，是对病人、对自己的慈悲，也是对职业与生命的敬畏。

本专栏从医生的视角，记述皮肤科临床工作多年来遇到的真实诊间故事，令人感动，发人深省。优麦医生将于每周二倾情奉上，欢迎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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