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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想起来了。味道,味道,有钱人身上的味道,他自己身上的味道。他突然十分想要知道有钱人身体内部的到底是怎样的味道。他从躺在地上的疯子手里抓过那把刀,向社长奔去,一把刺进了他的胸膛。
很奇怪,他本以为刀刃插进人的肉体里时会像捅碎一个苹果一样,噗嗤一下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但实际上手感十分钝重,一切都是无声的,除了社长一声想发却发不出来的“啊”——声带的震动通过刀柄传到他手上。他猛地把刀拔出来,血液顺着那轨迹喷溅出来,顺着拔刀的轨迹,微微形成一些弧度得,血珠子飞到他脸上,飞到社长搭理得光洁的下巴上,飞溅到小狗白白的毛上……
味道呢?味道呢?原来这一切都只跟视觉有关吗?他听不到声音,也闻不到味道,这更使他感到焦躁。于是他再一次捅进去,拔出来;捅进去,拔出来;捅进去,拔出来;捅进去,拔出来……他如同一个锄禾的农民,执着地想要挖出传说中的地下宝藏来。不知道捅到第几刀的时候,他突然捅了个空——他这才意识到社长已经倒下去了。他往脚下一看,女儿的血,社长的血,那疯子的血,覆盖在柔软的草地上,紧致的泥土不紧不慢地吸收着没
他扔掉刀,躺倒在草地上,侧头看了一眼不断向外逃跑的人群,深吸了一口气——啊,原来血的味道,是这么相似的。有一瞬间,他感到自己是块儿彻底纯洁的黑土。
年疫情在家的时候熬夜看完了《寄生虫》,这个画面在我脑海中不断地重复,于是我把这个经过回忆不断加工的画面写了出来。电影里的实际情况是,基泽面向朴社长的反戈一击在一击之后便没有了下文。漫长的余生,基泽还将被那一瞬间冲动的清醒囚禁,他也许会不断地回忆那一瞬间,捅进去,拔出来,捅进去,拔出来——那一刀无疑是疯狂的,但基泽终于反戈一击,把刀刺向了真正的敌人——虽然这“敌人”仍不过是一个浩浩大军的护心镜。
故事概括起来也很简单。基泽一家四口,朴社长也是一家四口。基泽一家通过种种手段挤掉富有的朴社长家的所有帮闲职务(管家、司机、家庭教师)并取代之,却意外发现了朴社长家地下室的“寄生虫”。在与寄生虫殊死搏斗的最后一刻,基泽意外地越过了“寄生虫”的尸体,把刀刺向了“寄主”朴社长。
跟朋友讨论这个电影的时候我们还牵扯到了另外一部作品——年弗里德里希-迪伦马特的《老妇还乡》。两部作品时代相距甚远,但都有相同的特质——“穷人”的“窝里斗”。
“穷人”加个引号,实际指的是与“资本”对立的符号——与“资本”脱离的时候,人人都是“穷人”。穷山恶水,穷凶恶极。
《老妇还乡》是一个经典的“爽文模式”——克莱尔年轻的时候被追逐有钱人家小姐的恋人抛弃;多年之后,克莱尔成为贵妇,衣锦还乡,以杀死昔日“陈世美”为前提为家乡捐赠巨款。一开始所有居民都是以“人道主义”拒绝的;而最后,面对巨额的捐款,人人都成了盲人,一个小镇的居民联合起来谋杀了一个“无罪的罪人”。
“穷人”似乎都陷入了一个窝里斗的困境。黑狗咬死了白狗,却忘了自己仍旧逃脱不了被人类拿来当富裕时的玩物、饥饿时的食物的命运。黑狗的敌人不是白狗。可黑狗的敌人也远不止是人类。
还乡老妇克莱尔的复仇当然是被批判的,但也具有不可否认的合理性——她干得好,她干得漂亮,是我我也这么干。而她真正的敌人是那个昔日“陈世美”吗?与其说敌人是见利忘义的昔日恋人,不如说,真正的敌人是“利”本身,是她已经臣服的“资本”本身。克莱尔在自己的窝里杀了个漂亮,却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了那“真正的敌人”的奴隶。
从这个角度来说,韩国电影《寄生虫》中“寄生虫”基泽刺向“寄主”的那一刀,顿时有了复仇之剑的光辉。复仇女神美狄亚没有摆脱“窝里斗”的窠臼,而基泽在血腥与混乱中瞬间爆发的非理性力量使他反而做出了本质上更“正确”的选择。他没能“复仇”,却成了一个真正的“复仇男神”——
虽然只是一瞬间。虽然他“走进无物之阵,所遇见的都对他一式点头。他知道这点头就是敌人的武器,是杀人不见血的武器,许多战士都在此灭亡,正如炮弹一般,使猛士无所用其力。”
但是他举起了投枪。
我们有太多精彩的“窝里斗”。后宫,政坛,贫民窟,富人区……穷山恶水,穷凶极恶;我们也乐得做壁上观,享受看戏的快乐。但我始终期待着有一个瞬间,“寄生虫”们握手言和,抬头看到看戏的“我”。反戈一击,再反戈
也许一层层的迷雾背后我们永远也看不清“真正的敌人”;革命、革革命、革革革命的怪圈也会被最终证明虚妄;而每一次“革”,总是有些许光辉的吧——即使只是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