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虫

好一部韩国新作,寄生虫来袭

发布时间:2024/8/30 17:3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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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岁的奉俊昊,拿到了金棕榈。韩国人的第一座金棕榈。奉俊昊再出佳作,我不意外。毕竟,这可是位三十四岁时就拍出《杀人回忆》的导演。但韩国的第一座金棕榈由他拿到,我还真有些意外。怎么看,李沧东、金基德、朴赞郁这老哥几个,都应该更受戛纳青睐一些。众所周知,戛纳偏爱的电影,往往和普通观众的距离会稍微远一些。金棕榈获奖电影里,多有大闷片和大怪片。强戏剧冲突,戛纳不喜欢,类型化叙事,戛纳不受用。奉俊昊则恰恰是位拍类型片的行家。新片《寄生虫》,戏剧冲突要多强有多强,叙事节奏要多“商业”有多“商业”。但戛纳的评委们,偏偏把金棕榈颁给了奉俊昊。颁给了《寄生虫》。这让我想起了邓公的名言:“不管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类型片也好,艺术片也罢,能打动人心的电影,就是好电影。《寄生虫》足够动人。在征服了戛纳评委的几个月后,它也开始让更多的观众拍案叫绝。《寄生虫》要讲的故事,片名就已经剧透。寄生虫的特征是什么?依附宿主来维持生存。影片中的金家四口,过着的,就是寄生虫一样的生活。金家贫穷。父母无业,儿女想通过学习改变命运,却都屡试不中。一家人住在半地下室里,想蹭个WiFi都得费好大力气。偶然间,金家长子基宇得到了去IT公司老总朴社长家里做家教的机会。朴家富有。美妇豪宅,花园洋房。由此,金家人展开了计划,用尽手段,让全家人都吃上了朴社长家的饭。金家儿子,做了朴家女儿的家教,金家女儿,做了朴家儿子的美术老师,父亲金基泽做了司机,母亲忠淑则成了管家。朴家四口不在的时候,金家四口就成了主人,享受富人的生活。这是影片的前半部分,奉俊昊开始破题,告诉我们这部影片为什么叫“寄生虫”。后半部分,奉俊昊则又告诉我们,“寄生虫”不止是金家四口,还另有其人。朴家的地下室里,还藏着颇惊心动魄的秘密。以这个秘密为钥匙,奉俊昊展开了更为紧张的叙事,将“寄生虫”和“宿主”之间的矛盾最终渲染到了极致。没有人可以否认,《寄生虫》是一部好看的电影。它对观众很友好,没有故弄玄虚,一点都不闷,叙事极流畅,流畅到不像是一部金棕榈获奖电影。这也是它能够引起广泛热议的重要前提。把“好看”再用一个词来进一步解释,就是“清楚”。我们能看到的是,《寄生虫》这个故事的核心矛盾,清楚极了。“寄生虫”和“宿主”,二元对立。换句话说,对立的是“穷人”和“富人”。尽管,影片中的金家和朴家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矛盾。朴家人不是黄世仁,金家人也不是杨白劳。虽然朴社长夫妻俩未必如金基泽所说那样“单纯善良”,但对待金家四口,他们也算得上是慷慨大方,平易近人。但两家人的问题,是两群人的问题。穷人和富人,似乎天然就是对立的。影片中奉俊昊用了诸多意象来说明这样的对立。比如味道。朴社长对妻子说,金基泽的身上有特别的味道,在车里会隐隐散发。到底是什么味道?朴社长说,搭地铁的时候,也能闻到这样特别的味道。味道只是符号,是朴社长对于富人和穷人的一种区分方式。这样的区分方式简单粗暴,却清晰地展现出了阶级之间深不见底的沟壑。沟壑里积蓄着的是巨大的能量。奉俊昊所做的,就是用自己精准的电影语言,将这些能量传递给观众。所谓精准,“精”是精致,“准”是准确。我随便举例。影片开头,拍金家四口居住的半地下室,倒没有拍得极幽暗,有光,哪怕不够明亮。待到金基宇去朴家面试,他站在豪宅的花园里,阳光洒下,明亮到刺眼。金基宇心里在想什么,奉俊昊全通过这样的设计告诉观众了。再比如影片中金基泽带着儿女在雨中从朴家豪宅逃回自己家的那场戏。回家路上,下了高高的楼梯,穿过长长的隧道。一是距离远,二是一路从高到低。奉俊昊想说些什么,不言而喻。精准的不只是奉俊昊,也是宋康昊。宋康昊这样的好演员,我怎么夸也夸不够。影片中,他目睹女儿横死,面部表情细微的变化,实在是让人赞叹。这是摆在明面上的演技。不易察觉的细节,在他身上,还有太多,光是手上的小动作,就全都是学问。当然,不光是宋康昊,影片中其他几位演员的表演也都堪称出色,没有一个人拖了影片的后腿。导演拍得精致而准确,演员演得精致而准确,造就的是一部精致而准确的电影。有人会说,太过精准就是太直白,太直白就会失去余韵。没错,奉俊昊在影片中运用的所有比喻,都是明喻,而非暗喻。蟑螂、房子、味道、楼梯,等等等等,都摆在明面上,不需要我们做太多的阅读理解。换句话说,奉俊昊讲的是一个寓言故事。寓言故事不怕直白,也不需要余韵。奉俊昊所做的,是将“贫富对立”这个问题具象化,用诸多符号来搭建模型。看上去单纯善良的富人是符号,为了生存想尽办法的穷人也是符号。大雨是符号,阳光也是符号。寄生虫是符号,宿主也是符号。既然是符号,也就不存在太多的逻辑问题。有人问,为什么金家四口会放朴家的前保姆雯光进门?如果雯光在那个雨夜不进门,不就不会出现那么大的危机了?有人问,为什么朴社长那么精明能干,却发现不了金家四口的马脚?还有人问,金家四口真的能胜任他们所做的工作吗?关于这些问题,都不需要解答。这不存在什么漏洞不漏洞的问题,在寓言故事里,所有的故事情节都被预设,只是为了到达设定好的终点。所有的人物,都是为了寓言的寓意而设计好的符号而已。符号是没有灵魂的,灵魂都没有,何况漏洞?《寄生虫》的终点是什么呢?影片刚开始,镜头从上往下运动,我们看到金基宇住在阳光之下的半地下室里。影片的最后,在金基宇的幻想中,他努力赚钱,买到豪宅,父亲金基泽从地下室走了上来,全家团聚。由“从上到下”,变成了“从下到上”。穷人变成了富人。但是,问题解决了吗?鲁迅在探讨女性权利问题时问“娜拉走后怎么办”,我在这里要问:金基泽走上来之后就会好吗?金家四口变成了富人,不代表所有的人都会变成富人。而如果全世界所有人都变成了富人,那就会出现富人和更富的人的对立。在“更富的人”面前,“富人”就是穷人。贫富对立是无解的。对立所产生的愤怒更是无法消解的。金基泽选择杀死朴社长,是因为朴社长对穷人味道太过敏感,这触怒了他,让他意识到了命运所带来的绝望感。但杀死朴社长,没有任何意义。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即使将暴力扩大变成革命,也同样解决不了问题。或者说,能解决的,只是个体的问题,而不是群体的问题。在影片的结尾,奉俊昊将穷人和富人之间的沟壑,挖的更深了。他没有办法解决问题,说到底,其实也无意去解决问题。要想真的解决贫富问题,只能等到鸡长大变成鹅,鹅长大变成羊,羊长大变成牛了。我们所能做的,只有享受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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